如梦令
第二十二章 进京殿试忽遭难 黑云压城城欲摧
殿试那日，天空中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如兰早早地便起了床跟在两个兰的身后随着父亲母亲送大哥赶考。
长柏身着王大娘子亲自做好的新袍带着小厮拜别了父母与姊妹登上了前往宫里的马车，王大娘子脸上又凄凄楚楚的挂着两行新泪，马车行出了好远，王大娘子依旧立在门前依依不舍地望着前边。
如兰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大哥，因为大哥从小便是他们姊妹几个里最拔尖的那一个。倒是王大娘子担忧好一阵，最后都快将盛老太太惹得不高兴了，才拉着如兰进了自己的院子。
如兰刚一坐到王大娘子对面，出去替母亲办了差事的刘坤家的便掀了帘子进来，朝正喝着茶的王大娘子回禀道：“大娘子，方才奴婢在外边时碰见了杜夫人身边的毛儿正在为她家夫人扯布呢。听她说杜家二公子前儿跟着骠骑将军打了场胜仗呢！”
如兰剥着瓜子皮的手一顿，便瞧见对面的王大娘子搁下手里的茶碗，朝刘坤家的问道：“啥胜仗？我怎么没听说。”
刘坤家的捂着嘴笑道：“听说骠骑大将军将对面敌军打退到了河西，并且敌方战备的粮草被杜二公子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当今圣上一听龙颜大悦呢！”
王大娘子有些赞赏的啧了一声，看着如兰有意无意地说道：“这杜家二哥儿看着平日里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没想到竟是个如此有胆识的人物，这下封官加爵怕是少不了。”
如兰倒是在一旁吹起了凉风，“那又怎样，当朝重文轻武，就算赏也赏不到哪里去。”
王大娘子其实老早也细细考虑过杜家，本来还犹犹豫豫的，可是她何曾想到这位杜家夫人与自己甚是投缘，心里也考虑过要是将如兰嫁到杜府，总也好过去她娘家里。
心中难免不禁为杜剑打抱不平来，又端起桌上的茶盏朝对面的如兰嗔怪道：“重文轻武又如何了？咱们朝里大武将还少么？那还不是各凭本事，你再是文臣又如何，要本身就是坨粪还能肖想自己肚里能长出一朵花来？！”
如兰嘴笨说不过王大娘子，只得气呼呼地将桌上的瓜子一推，朝王大娘子急急说道：“反正母亲的嘴比女儿会说，随母亲如何说，他杜剑就是个香饽饽，也别将他与女儿扯上半分关系。”
王大娘子端着茶盏愣愣地望着对面气鼓鼓的如兰，这才说到哪跟哪那，就瞧见这丫头如此大的反应，不禁无奈地朝如兰解释道：“你长大了，这大事也该提上日程了，虽说也不非得是这杜家，不过也可纳在考虑范围内吧。”
如兰玩弄着胸前的碎条，朝王大娘子打马虎眼儿道：“还早着呢，好好的现在说这些作甚？”
王大娘子一听心里便窜起了火，朝如兰厉声道：“早? 等你大哥金榜题名开年成了亲，可不就不该你说亲事了么！”
“盛墨兰不是也没说么？”
“我管她？她那点事你老子管就是了，还想让老娘给他们做主？！做他娘的千秋大梦去吧！”
如兰心不在焉地听着母亲的叨叨，一股烦闷的情绪油然而生，今日天色沉沉的，就算就坐着身上也起了一层粘腻的薄汗。如兰撑着脑袋，总觉得心中不甚踏实。
大殿内，齐衡才将面前最后一道的试题答完，殿外的小雨依旧未停，他捏着毛笔的手也有些被这场雨给冻僵了，好在这题与上世相同，倒是为他省去了许多时间。
外边梆子声传来，答完题的人们匆匆收拾起身边的行囊与雨具，一股脑挤在殿门前，想快点返回自己的住处。忽然便瞧见远处急匆匆奔来一个小太监，脸上全是渗人的鲜血。
举着手朝殿外聚集的这帮书生和监考的文官们大喊着：“杀人啦！衮王杀人啦！”
小太监话音刚落便被一支穿云箭正中胸腔，一口鲜血洒了出来被天空中的水丝慢慢融化在青砖之上，殿外的这些不会打打杀杀的文人们瞬间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像惊弓之鸟四散而开。
崇德殿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哭喊声，还有一声声令人后背发凉的尖叫声，不远处起伏的宫墙上竟冒出了火光。
齐衡捏着手里的雨具淡漠地望着面前四面逃散的人们，他将手里的油纸伞慢慢撑开，缓缓绕过了朱红色的龙柱，朝殿后边走去，前边已经隐隐约约传来战马奔走的马蹄声。
不为白着一张小脸缩在一根龙柱背后，腿早已软成一片，他哪里知晓宫廷政变是什么样的，他只能按照少爷的吩咐安静地躲在龙柱身后，等着少爷来。
齐衡收起伞，浓墨一般的眸子如同黑漆漆的深潭一般让人看不透，安抚地拍了拍不为的肩膀，便将他怀里的东西拿走了。
“少爷…要是杨将军不能及时赶来的话，咱们都要死…”
“只有这一个法子，我才能拿回我的东西。只有这一个法子，能让我与母亲可以不用两败俱伤…”
齐衡捏紧着手里的包袱，那日他写信给齐清，第二日便收到了杨天佑快马加鞭的来信，信中全是对他的劝诫：“三思！稍有不测便万劫不复”
齐衡知道杨天佑帮助赵宗全是出于生死之交，而他呢？他又为何要冒着危险帮助那位不太出众的王爷争夺皇位？只因他比别人多活一世，他知道只有从未来的帝王那里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齐衡猛地扯开了包袱，朝四方的天空上射出了一根鸣镝箭，箭端发出的鸣响响彻云霄，弓弦将齐衡的手勒出了一道深深的红印，很快凌乱的马蹄声便朝他们的方向杀来。
齐衡从来都不是冷血心狠之人，他苦苦思索了很久，既忍不下心伤了母亲也不想错过如兰。既然老天让他重活一世，他一定能想得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虽然这个法子来的有些曲折，甚至拿了他的命来赌，他齐衡也不后悔，他将还在发懵的不为拉着躲进了后殿，很快衮王的人马便杀到了崇德殿。
衮王手上的长刀还滴着未干的血迹，细长的眼眸里此时充着血丝，身后的士兵们身上也是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挥了挥长刀就着衣袖粗暴的擦干了刀尖的血迹，朝身旁的心腹说道：“确定就是这里听到的鸣镝声？”
“是！就是这边，我看着鸣镝冲上了天！”
衮王露出了嗜血笑容，狭小的眼眶里凸起的眼球死死地盯着前边血迹斑斑的崇德殿，他嘶哑的说道：“父皇才在这里举行了殿试吧！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没眼力的书呆子坏了我事！”
齐衡与不为屏住呼吸躲在殿内帷幔后边，不为更是被衮王的一番话吓得两股颤颤，死死揪住面前的帷幔，生怕衮王的刀尖挑开他的肚子。
衮王慢慢跨入了崇德殿，缓缓绕开了散乱的桌椅，手中的长刀抵在青砖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格外清晰，他很快被大殿上主考官位后边那一层厚厚的帷幔吸引住，手中的长刀缓缓抬了头，慢慢擦着帷幔的正中划过去…
不为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跳出胸腔了，一旁的齐衡鼻尖也起了细细的薄汗，长刀慢慢朝他们的方向划了过来，一道玄色的身影越来越近，他们甚至能感受到帷幔的摆动。
刀尖刚好划到不为的鼻侧便停了下来，随即便听见刀柄落地的声音以及一声闷在胸腔里的惨叫。齐衡顺着帷幔有些脱力地滑了下去，他的背上早已被冷汗打湿，一旁的不为已经被吓昏了过去。
面前的帷幔猛地被拉开，齐衡撑着膝盖抬首望去，发现赵珩正提着才刚割下来的衮王脑袋，一脸淡然地望着齐衡说道：“你赢了，齐公子。”
赵珩身后站着穿着战甲的杨天佑，亮着他那一口白牙。齐衡这才慢慢扯起嘴角，卸下全身力气昏了过去。
TBC.
